“但是——”他语气陡然拔高,斩钉截铁:“请组织放心!任务就是命令,期限就是军令!”
“困难再多,再大,我也一定想办法克服!”
“拼尽全力,也要在半年内,给组织、给你、给琉璃镇的老百姓,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!”
这不是逞强。
他太了解魏榕的作风——她从不接受“困难”作为借口,只看结果。
一丝温和的笑意在魏榕的唇角漾开。
魏榕满意地点头,神色缓和下来:“好!有你这句话,我就放心了。”
她的身体松弛下来,靠回宽大的椅背,“昭阳啊,信心比黄金重要。”
“你这股子迎难而上的劲头,才是干成事的基础。”
“你这几天暂时不回镇,把心用在选人上,等琉璃镇人事的盘子定下来,我陪你去,一并宣布你的镇委书记兼职。”
“好!”
“好久没有回家了吧?”
“是!”
“那好,今天工作暂时放一下。”
“你现在就回去,好好见见父母,陪两老吃顿热乎的家常饭。”
“这也算是任务——休息好,调整好状态,是为了接下来更好的冲刺!”
“家,永远是港湾嘛。
“是!”江昭阳心中一暖。
魏榕含笑点了点头,没有再多言,只是温和地挥了挥手,示意他可以离开了。
下了楼,他掏出手机,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拨通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,那串数字早已刻在骨子里。
手机那头只响了一声便被迅速接起,周静那带着急切喜悦、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哽咽的声音立刻传来,穿透电波,也穿透了江昭阳紧绷的心防:
“儿子?怎么这会儿有空打电话?工作忙完了?快,景彰,儿子电话!”
背景里立刻传来父亲熟悉的回应:“是儿子?快问问,中午能回来不?”
江昭阳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,眼眶瞬间酸涩,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。
这再平常不过的对话,在此刻却如同暖流融化了心口的冰霜。
家,在父母一声声呼唤里,清晰而温暖,仿佛触手可及,又带着“一箭之遥”的久违的酸楚。
他没有回答,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,将鼻腔里突然涌起的那股酸楚压下,对着手机那头的母亲和父亲,用最平稳、最清晰,甚至带着一丝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:
“爸,妈,我工作刚忙完一段。对,我马上就回来。”
然而,他刚挂掉手机,它不停震动,祝贺短信接连不断。
他简单回复了几条,便下楼打了一个出租车回家。
车驶入熟悉的小区,停在自家楼下。
推开那扇熟悉的、漆面稍有磨损的家门,一股温暖、浓郁、带着勾魂引魄般诱惑力的饭香味瞬间将他包裹。
这味道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,瞬间捕获了他所有疲惫的感官。
是熟悉到骨髓里的红烧肉慢炖的醇香,是清蒸鱼鲜甜的气息,是葱花在热油里爆开的焦香
还有一股新鲜的面香,在空气里弥漫。
“儿子?你回来了吗?”厨房里传来母亲周静带着欣喜和急促的声音,紧接着,她便系着那条略显褪色却洗得异常干净的格子围裙,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。
她的发髻有些松散,额角几缕发丝被汗黏住。
脸颊因为灶火的温度透出健康的红晕。
围裙前襟上沾着几点雪白的面粉,像散落的星子。
“哎,妈!”江昭阳立刻扬起笑容,大声应着,“好香啊,我一上楼就闻见了!”
几乎是同时,沙发上正带着老花镜看报纸的父亲江景彰也放下手中的省报。
报纸的头版头条,是某个关于地方招商引资研讨会的报道。
老人没有立刻起身,只是微微抬起下颌,将老花镜滑到鼻梁中间,镜片上方那双依旧锐利、洞察世事的眼睛,精准地落在风尘仆仆的儿子身上。
他的眼神没有过多停留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,而是一针见血地切入主题:“今天正式过了?”
声音不高,带着一种经年的、沙场点兵般的沉稳,“常委副县长?”
江昭阳心口热了一下,有些想笑,又感觉鼻子微微发酸。
这个家就是如此,烟火人间与庙堂高远奇妙而和谐地交融在一起。
母亲的目光永远落在“饿不饿”、“累不累”的人间冷暖上,她的战场在锅碗瓢盆、柴米油盐。
而父亲,他的雷达却始终敏锐地扫视着体制内那些无形的风标、职级的刻度。
他熟练地在玄关换了鞋——那双他专属的、鞋跟处有些磨损但无比舒适的旧拖鞋安安静静地待在熟悉的位置。
弯腰放皮鞋的动作流畅自然,仿佛这些日子他从未远行,仿佛昨日的归家才刚结束。
他直起身,迎着父亲的目光,清晰地回应:“嗯,上午刚过的人大常委会。”
声音平静,但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只有自己最清楚。
走到餐厅中央,目光所及,那张熟悉的白橡木餐桌上,已然像变魔术般摆开了好几道菜。
翠色欲滴的清炒菜心,浓油赤酱、油光红亮的红烧肉正懒洋洋地冒着热气。
切成细丝、淋了红油的皮蛋豆腐引人垂涎。
还有一盘炸得金黄酥脆、散发着椒盐香气的花生米。
这些都是他从小爱吃到大的、刻印在记忆深处的味道。
厨房里,母亲的“乐章”还在欢快地演奏着:油锅滋啦作响迎接新鲜的鱼,水流哗啦啦冲洗着蔬菜,刀与砧板碰撞出清脆连贯的节奏
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,不是音乐,胜似天籁,构成这世间最强大也最温柔的堡垒。
稳稳地托住了他奔波劳顿的身体和精神。
江景彰示意他坐下,伸手提起圆肚紫砂壶,熟练地为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。
澄黄的茶汤注入细白瓷杯,袅袅热气瞬间升腾起来,模糊了眼前父亲沧桑的脸庞。
却让他眼中那份藏不住的担忧更加清晰地映入了江昭阳的眼帘。
“压力大吧?”江景彰递过茶杯,声音压得很低,语气沉甸甸的。
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浸饱了阅历的墨汁,“县委常委、副县长这个‘双副’担子,可不比寻常。”
“是真正的千斤重担。”
喜欢。